9月12日下午，国防科技专家、南京理工大学教授恽小华，被发现杀死在浙江大学华家池校区的民主馆内，年仅42岁。他的尸体被人分解，折叠存放在一个冰柜中。警方已先后抓获包括其合作伙伴王超在内的五名犯罪嫌疑人，调查取证工作正在深入进行。  
 

 


　　被害人恽小华，42岁，国防科技专家、南京理工大学教授，浙江中微科电子集成技术工程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疑凶王超，42岁，浙江中微科电子集成技术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一位是卓有成就的科学家，一位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恽小华和王超因为合组公司走进彼此的人生。一年多以后，他们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恽小华遭人残忍杀害，而王超却作为主要嫌疑人被警方拘押。

　　他们曾经是合作共事的经营伙伴，但如今却成为阴阳两隔的生死对头。被害者恽小华和嫌疑人王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他的不幸，南理工作何反应？

　　科学家9月突然失踪

　　因为恽小华身份特殊，江苏公安接报后高度重视。而最早注意到恽小华失踪的，是南京理工大学。

　　这所隶属于国防科工委的重点大学，在军工科技领域享有盛誉。恽小华在这里完成本科学业，保送进入中国科技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并在1994年以“人才引进”的方式返回母校工作。出事之前，他是电子工程与光电技术学院教授，同时担任微波工程研究中心和空间载荷技术研究中心主任。他的身上笼罩着众多耀眼的光环，他是2007年中国工程院院士增选的候选人，还是新鲜出炉的江苏省中青年首席科学家之一。

　　在持续一天的搜寻未果后，9月14日下午6时，南理工向江苏省公安厅进行了专门报告。内部人士透露说，因为恽小华身份特殊，江苏公安接报后，“一开始就上了很多人”，足见对此案的高度重视。

　　江苏警方对恽小华失踪“高度重视”，还有另一个原因：恽在出事之前，曾向江苏警方报案，称有人敲诈其300万。江苏警方最初认为，恽的失踪与敲诈案有关，随即将这名敲诈者抓获。疑犯是以前恽小华研究团队的成员，他闯入恽的邮箱和ＱＱ窃取资料，声称掌握了后者制作虚假论文、骗取产品注册许可的证据。但该疑犯与恽小华失踪无关，案件进入了僵局。

　　从去年开始，恽小华接受了浙江大学的聘请，成为该校的博士生导师，并就任浙江加州国际纳米技术研究院的纳米电子平台首席科学家。在杭州，他还与人合开了一家浙江中微科电子集成技术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微科”)。而合作者王超，除了是浙江加州国际纳米技术研究院的理事之外，还是浙江大学科技园方易建设发展有限公司的一名股东。

　　中微科是一家专业从事微波器件系统高端微波毫米波芯片及器件的设计、开发、研制、生产与销售的公司。公司注册资本为5000万元，其中王超投入3000万元资金，恽小华则以技术入股。恽小华就任公司法人代表和董事长，王超任总经理。公司注册地址杭州市古墩路8号，后移至浙江大学华家池校区民主馆办公。

　　自从去年恽小华在浙江担任职务以来，他常常在南京和浙江之间来回奔波。多位受访者均表示：自从几年前离婚后，恽小华绝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耗费在科研和教学上，他吃住在实验室，几乎没有业余生活，之前从未发生过手机连续多日无法接通的情况。

　　合作仅一年就发生凶案

　　据悉，警方已先后抓获杀害恽小华的犯罪嫌疑人王超(男，41岁，香港人)、姚才利(男，33岁，浙江临海人)、胡肖剑(男，36岁，浙江建德人)、涉嫌窝藏的宋军宏(男，34岁，浙江建德人)、涉嫌毁灭证据的周盾(男，38岁，浙江杭州人)。负责侦办此案的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朱宝良告诉记者，虽然王超等犯罪嫌疑人已被抓获，但还有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要进行。

　　根据恽才华和他的朋友夏阳律师向记者转述的案情显示，2006年6月，恽小华与王超合作成立中微科公司。但仅仅一年后，恽小华与其合伙人的矛盾便已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今年8月10日，恽小华提出书面辞职请求，8月21日与浙江加州国际纳米技术研究院正式解除聘用关系。9月9日，恽小华来到杭州，进行最后的交接工作。9月10日，王超通过宋军宏找到无业人员胡肖剑，指使胡报复恽小华。

　　根据杭州警方的描述，因恽、王二人在合作期间发生纠纷、争执，王超早已怀恨在心，对杀害恽小华一事蓄谋已久，此前已经指使他的司机姚才利购买绳索、电锯等作案工具。王超本来要求姚才利下手但遭拒绝，于是花2万多元雇得帮凶胡肖剑。

　　9月12日下午4时许，王超将恽小华约至位于浙江大学华家池校区民主馆的中微科公司一楼接待室，与胡肖剑一起将恽小华暴打了两小时后掐死，并曾试图将尸体肢解。次日凌晨，王超与姚才利将恽小华的尸体移至王超在西湖区“城市心境”小区的一处住宅藏匿，并处理现场后将现场证物移至周盾等处。

　　案发3天后，司机姚才利经过思想斗争后投案自首，并供出一切。16日凌晨，警方将准备潜逃的王超抓获。另一犯罪嫌疑人胡肖剑逃入浙大附近的山上，警方动员其家属进行劝说后也投案。现在，王超等五名犯罪嫌疑人均已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案发现场已被封存

　　凶案的第一现场民主馆是一栋二层红色小楼，周边环境十分僻静。9月20日后，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分局已将此楼的前后门都贴上了封条，并有“涉案重地，禁止入内”的提示字样。9月30日上午10点，记者来到这里时，警方正在进行现场勘查。

　　藏匿恽小华尸体的“城市心境”小区，是由浙江大学科技园方易建设发展有限公司开发。据小区的保安介绍，尸体被藏在小区11栋一套空置的房内。警察是在凌晨2点多来这里勘查现场的，因此这里的居民大多并不知道小区发生过藏匿尸体的事情。

　　在“城市心境”小区的几位物业和保安人员看来，王超平日为人随和，不知为何会有这种疯狂的举动。王超本人一家则住在这里的8栋，他的妻子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请求。

　　校方深为专家遇害惋惜

　　从今年9月12日下午开始，恽小华“离奇”失踪。一个多星期后，关于他被人杀害的消息开始在网上传播。9月30日下午5点多，南京理工大学正式确认了这一消息。

　　据该校校长办公室在学校官方网上发布的情况通报披露，“我校恽小华教授于9月12日在位于浙江大学的中微科公司被杀害，主要犯罪嫌疑人为恽小华教授合作方中微科公司总经理王超，目前该嫌疑人已被警方抓获，案件正在审理中。”

　　这份通报还表示，南京理工大学在9月13日发现恽小华教授失踪后，立即组织寻找，并于9月14日18点向江苏省公安厅进行了专门报告。9月18日，学校接到杭州警方的通报，得知恽小华已经遇害。

　　在学校联络不到恽小华期间，恽小华的亲属也失去了他的消息。恽小华的二哥恽才华曾致电王超询问弟弟的下落，王超告诉他，只知道恽小华12日下午离开公司的，去哪里就不知道了。“我和他通了19分钟电话。虽然听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我心里有一个预感，他肯定知道小华的下落。”9月18日下午3点多，恽小华的亲属从杭州警方那里得知恽小华已经遇害。

　　昨日，记者与南京理工大学取得了联系。该校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恽小华出事后学校一直比较低调，因为案情比较复杂，最终的遇害原因也没有完全弄清，学校所以没有举行过类似追思会等悼念活动，大家都觉得失去这位年轻有为的专家感到可惜。据了解，南京理工大学这几天都在接受教育部本科评估，学校事情很多，但尽管如此，学校昨天在案情初露眉目时还专门为恽小华遇害事件召开了相关工作会议，会议内容不便透露，但近几日校方会整理一个具体的文字材料向新闻界公布。据了解，此前校方只接受过新华社记者的正式采访，采访的内容也以内参形式进行了播报。

　　科学家“中国硅谷”尝试

　　多位熟悉恽小华的受访者分析说，恽老师看重两件事：第一，是研究成果能否获得国家级奖项，被国家和社会所承认；第二，是技术创新能否转化为型号装备等现实成果，这也可以说是每一个工程应用类科学家的追求。后一点必须和产业结合才能实现。从某种程度上，这也可以视为恽小华同意与王超进行合作的原因。

　　在恽的学生眼中，恽小华此举更被视为实现事业理想的一个步骤。一位学生在自己的博客中回忆说：“恽老师当初曾经和我们解释为什么将公司选在浙江大学华家池校区。”华"就是中华、中国，"家——"砷化镓ＧａＡｓ(一种光电材料)"，而池"对应于美国硅谷。"”恽老师希望大家能够一起为了进一步提升中华民族的半导体工业水平，尤其是ＧａＡｓ半导体工业，做一份自己的贡献”，他说，“假如我们不做谁来做，假如今天不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来做，只要我们方法得当，团结努力，众志成城，就一定能够将华家池变成中国的硅谷，甚至超越美国的硅谷。”

　　中微科公司创建之初，双方都显示出了合作的诚意。恽小华从南理工带来了自己的研发团队，包括他最得力的几位学生。而王超对恽小华的尊重，更多地体现在人事安排上。但在两人的合作后期，负责公司技术研发的已经不是恽小华，而是一位叫做“郁发新”的老师。郁发新和恽小华都是哈尔滨工业大学教授、两院院士刘永坦的博士生。他告诉记者，公司辞退这些学生，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再适合研究的需要。

　　恽小华遇害后，有人在网络论坛中将二人合作失败的原因归结为：双方合作业绩和期望值差别很大。恽小华认为王超的资金没有完全到位，应该购买的仪器设备一拖再拖，影响了产品研发的工作进度；而王超认为恽小华提供的产品技术不够成熟，所以也一直不愿意投入更多的资金。

　　记者在恽才华提供的一份中微科公司工作记录上看到，最迟在今年2月份恽小华就萌生了去意。这份工作记录说：恽对与王超的沟通失去信心，对中微科信心不足。而王超方面则认为恽小华用在公司业务上的精力不够。

　　疯狂的杀机并非多复杂

　　在双方矛盾冲突越来越大的情况下，恽小华最终选择了退出。

　　事实上，除此之外，恽小华别无选择。在二人合作后期，公司内部的防范与猜忌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据一位恽小华的亲友回忆，出事前的半个月，恽小华甚至连电话都难得打。“小华跟我说，他甚至连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都不能用，要跑到网吧里去查阅邮件。”

　　但公司内部的决裂为何导致总经理向董事长痛下杀手，围绕这一问题出现了多种猜测。

　　一种颇具代表性的观点认为：恽小华掌握了王超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列举的秘密包括虚假注册、抽逃资产、骗取科研经费甚至出卖国家机密，因此王超要在恽小华离开自己控制范围之前杀人灭口。

　　但据记者调查，王超的杀人动机并非外界想象的那么复杂。警方内部人士透露说：二人合作期间，王超投入的经费已近千万，恽小华的退出，意味着巨额资金全部打了水漂。更让王超无法接受的是，恽小华流露出了利用现有成果和他人另行合作的意向，“在王超看来，自己花了钱，收益却归了别人，因此报复杀人”。

　　南京有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王超对于特殊行业投资和收益的关系，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公司产品受挫后，企业的特质一直困扰着王超。一位接近王超的人士回忆说，“他懵懂地投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形成批量，感觉看不到前景”。合作对象的离开，给了他又一个沉重的打击。

　　恽小华遇害后，他的亲友在网上建立了纪念馆。一位网友惋惜地说：小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对于王超来说，未尝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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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安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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